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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庄园(1)

  • 取名字真讨厌
  • 2019-07-29 10:43:41
第七章 庄园(1)

算是历尽千辛万苦,小布朗和苹果两人才把淇洛救了出来,但作为交换的是,苹果必须以“淇洛”的身份在监狱里面待一段时间,而真正的淇洛被麻醉之后换上苹果的衣服,由小布朗以及他的两个仆人护送回了金盏花庄园。

一般认为,秃鹫监狱处于伦萨城城市边缘,并不完全算是郊区,随着伦萨的扩建,监狱周边也变得越来越繁华,可以预料到不出几年,这里就会成为新的城区。所以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虽然说和市中心居民相比稍显寂寞,却有蓬勃的进取心和乐观的生活态度,为人豪爽大方,只关心眼下和未来,丝毫没有沾上圣联邦上层社会的坏脾气。

而小布朗的家金盏花庄园,更在秃鹫监狱之外,依靠着芒特尔山脉,与野兽和原始森林为伍,几乎和伦萨喧嚣的市区完全脱离关系,但法理上又属于伦萨总督府管辖。然而总督和政府的效令从来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从庄园到最近一个行政办公室,小布朗的劳斯莱斯幻影马力全开都要跑一个小时。并且与其说那是一个行政办公室,不如说是个木板搭起的小窝棚,里面坐着个老眼昏花的公务员,见到人进来二话不说就往那人递上来的材料上盖公章,盖完了就扯着嗓子赶人走,因此他十分不受周围居民的喜爱,被排挤在生龙活虎的社会之外孤独终老。

小布朗的祖先或许是被市中心的那些拿腔拿调的贵族们赶到这里来的,又或许是爱上这里朴实倔强的民风才搬到这里来的,这点早就不得而知了,甚至连金盏花家族厚重的族谱中都没有提到过这件事情,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自从金盏花家族来到这里之后,他们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他们是英国约克郡的逃犯,却是这里的国王。他们按照以前贫穷的时候从走街串巷的吉普赛诗人口中听到的魔幻故事,按照廉价明信片上面的水粉配图,按照自己对中世纪的独特想象,建筑起一栋巨大的城堡来。它真的是城堡,足有伦萨城中一个街区那么大,用高耸入云的哥特式铁栅栏代替城墙、用山间流淌的溪水代替护城河、用坚毅挺拔的雪松代替塔楼,既是人类智慧的造物,又与自然融为一体,表现了金盏花家族与众不同的处世哲学。

如果按照公馆区那帮贵族的眼光来评价庄园的建筑,那简直是糟糕透顶、粗俗至极。金盏花家族为了还原在子虚乌有中才存在的大城堡,将所有能够想到的风格全部用上了。主楼的整体风格明明是哥特式的,却有罗马式的穹顶、日本式的窗户、土耳其式的门廊和挂毯,看上去不伦不类的,不过按照金盏花家族人的原话说:“我们觉得漂亮就造,怎么了?”大厅内学着那些老世家们挂了满墙的镜子和钟表、地图和油画,殊不知他们只学到了皮毛,对于这些装饰品背后所蕴藏的深厚历史文化一窍不通。他们这么做非但没有给大厅增光添彩,反而使得整栋建筑弥漫着一股子暴发户的铜臭味。阁楼上的房间不计其数,但大多都是空着的,金盏花家族造房子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就一个劲的开房间,秉承着“现在不要用以后说不定会用”的理念将它们都空着。等到家族有新的成员出生,就整理出一个房间来做婴儿室;孩子长大,又整理出一个房间做他的书房;成人了,再整理出一个房间做他的办公室,金盏花家族人的头脑里从来没有“回收利用”这个念头,仿佛房间是童话中取之不尽的宝藏,因此,小布朗现在都25岁了,还有一个专属于他的、放着各种幼儿玩具的游戏室。

庄园主老布朗在淇洛被抓的那天有事去法国出差,现在整个金盏花庄园的首脑就变成了小布朗。为了迎接淇洛的到来,庄园里的佣人打算按照惯例再收拾一个客房出来,却被小布朗一口否决了。他自从看到20年前就出嫁了的婶婶娃娃房里生满了蛀虫,便下定决心改掉家族的这一不良习惯。他吩咐佣人把自己的游戏室清扫干净,将所有的幼儿玩具扔进箱子里面,再把床和其他家具搬进来,将它改造成淇洛的客房。

淇洛是在小布朗的游戏室内苏醒的。醒来之后,他并没有对周围的环境感到惊诧,还是像在监狱里那样总是缩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呆呆地看着一个方向。有所不同的是,在监狱里,淇洛身上披的是土黄色的斗篷;而现在,那件斗篷换成了绣着金盏花家族盾徽的毯子。照理来说,毯子应该比斗篷舒服多了,但以淇洛这个状态,他也分辨不出来哪个好哪个坏,只是随便拿起手边的东西往身上一裹,将自己与世界隔离开,陷入无尽的孤独之中。小布朗曾经试图让他离开这张床,于是命令四位壮仆将他抬走,放在大厅的安乐椅里。结果第二天过去看,发现他依然在那把椅子里,据照顾他的女仆说,淇洛除了大小便的时候会离开椅子四处寻找厕所之外,其余时间都缩在椅子里,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就跟在床上一样,甚至连睡觉吃饭都是在椅子里解决的。小布朗无奈,只能再将淇洛抬回游戏室的床上,但从未放弃过让他振作起来的努力。在请了不少医生和淇洛谈话却毫无效果之后,小布朗想出了一个“歪招”。他看淇洛每次吃饭都要女仆将饭菜送到床上才会吃,而且什么都吃,连骨头都不会吐,如果不及时把他手上的餐具收掉的话,他甚至会咬盘子。为了让他改掉这个毛病,小布朗从自己的那箱幼儿玩具中找到了一个橡胶圆球,放在淇洛的汤里。可是淇洛居然连汤带玩具一起吞了下去,将小布朗和一帮佣人们全吓傻了,后来,在庄园医生的帮助下,淇洛才把那个玩具连同一大滩带着血的胃液吐了出来。这件事情过后,小布朗再也不敢对淇洛使什么“歪招”了,只能按照医生的吩咐老老实实地等待苹果回来。

果然,三天之后,苹果回来了。她还是穿着淇洛的那件土黄色斗篷,脸上的妆还没卸,一双大眼睛疲惫不堪但却兴高采烈。她后面还跟着一个老妇人,穿了一件和苹果身上差不多的破烂斗篷,鬓发苍白,满手的泥印。

“露西亚妈妈,工作做得不错!”小布朗在门廊处就看到了那个老妇人,赶快迎上去拥抱她,紧接着俯身在她手上亲吻了一下。

“露西亚妈妈告诉了我很多您小时候的事情呢!没想到您小时候那么内向,和您现在完全不同。”站在一旁的苹果插话道。

“哦!大小姐,欢迎回来!”小布朗转身向苹果鞠了个躬,柔声说,“您一定受苦了吧,先让佣人带您去房间小憩一会儿可好。”

“不!”苹果像个孩子一样抗议道,“我真的想好好跟您说说我这三天的经历,简直是太有趣了。”

“好吧。”小布朗乐呵呵地拍着苹果的肩膀,“但您这身衣服肯定是要换一下的。”

就在这么一个大家团聚其乐融融的时刻,金盏花庄园的门岗,30岁的美国黑人杰克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用带有浓烈美国南方口音的伦萨方言结结巴巴地向小布朗汇报:

“报……报告小少爷……外面有位先生……想要见您。”

“什么人啊,这么不会挑时间。跟他说,金盏花少爷忙着呢,叫他滚蛋!”小布朗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吼道。苹果和露西亚妈妈见状,准备进门回避。

“是……是……阿尔杰特……阿尔杰特先生……”杰克一开始结巴是因为喘不过气,现在则是被小布朗吓到了,生怕他惩罚自己。

“阿尔!?”苹果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停住了脚步。阿尔杰特会到这里来,乍一听毫无道理,仔细想想却有理有据,他认识小布朗,不然怎么会让苹果去找他帮忙呢?再加上阿尔杰特向来担心未婚妻,担心地有点过分,苹果失踪了这么长时间,他肯定每天急得睡不着觉,偏要亲自过来看看才罢休。想到这里,苹果无奈地叹了口气,男人怎么都那么傻呢?

“您也认识他!您是他什么人?”苹果的反应激起了小布朗的警觉。

“我是他未婚妻。”苹果说着,将右手中指上的订婚戒指举给小布朗看。

小布朗先是惊异地说不出话来,随后又笑了:“这家伙,六年不见,居然混成这个样子,还讨了个帝胄做老婆。让他进来吧!”

“是。”杰克向小布朗行了礼,转身跑走了。没过多长时间(大概三分钟左右,因为小布朗听见自己兜里的怀表响了两百下),从远处走过来三个人。最中间的那人穿着高雅的素色衬衫和格子花纹的羊毛背心,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礼服,领口的方巾系得非常规矩,甚至有点古板。他的下半身穿着黑色缎子西裤,脚下是一双不起眼的方头皮鞋,似乎是集市上经常看到的那种,但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这是出自专门为贵族定做皮鞋的百年老店中最优秀的皮革师傅手中。要论价钱和做工,这人的衣服和小布朗那套花里胡哨的衣服相去不远,但它明显没有小布朗的衣服那种带有刻意炫富意味的咄咄逼人气息,相反,显得低调沉稳,衬托出主人极富有涵养。那人身后跟着两个佣人,都穿着华丽的燕尾服,腰间别着一把古典式决斗手枪。毫无疑问,这是阿尔杰特带着他的亲卫队来了。

阿尔杰特挂着他那标准的,催人入眠的温柔微笑缓步走上前来,向苹果和小布朗鞠躬致意,并在苹果的右手上面吻了一下。苹果用目光还礼,然而小布朗却像见了鬼一样直勾勾地盯着阿尔杰特,过了大概半分钟之后才开口道:

“不,你不是阿尔杰特,你是格里高尔。”

“我真的是阿尔杰特,您弄错了。”阿尔杰特依旧保持世家贵族的礼仪优雅而轻声地纠正道,他的这个举动更加引起小布朗的慌乱。

“当我好骗!只有格里高尔才会一副死板板的傻样,讲话像女人一样轻声轻气,还扭扭捏捏的。我不知道你们双胞胎两个在搞什么名堂,如果是那个著名的换身份游戏,就请马上停止。恕我直言,格里高尔先生,您装您弟弟简直是太不像了。”小布朗先是粗鲁地大吼大叫,后来又转向文雅,但音量一直很高,而且语气十分强硬,摆出一副要逐客的架势。

“布朗先生,我亲爱的朋友,您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格里高尔了。”阿尔杰特并没有被小布朗的威胁激怒,正好相反,当他提到格里高尔这个名字的时候,阿尔杰特晶莹纯净的石榴色眸子里泛起一阵深沉的哀伤,含笑的眼角此时也显得格外凄婉。

“我大概能够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阿尔杰特。你是不是亲手杀了你哥哥?”小布朗叹了口气,神情缓和下来,总算相信了阿尔杰特的话,同时也不在他面前用带有羞辱意思的敬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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